“混合认知作战”的八个主要观点

2023年3月，美国《战略安全》杂志（JSS）发布《现代认知战与混合战争》（Modern Cognitive Operations and Hybrid Warfare）文章。文章基于认知战的研究文献、以及乌克兰和邻近地区网络战的直接经验，对有关混合冲突和认知行为的不同方面进行了研究，并提出了一些现代混合认知作战观点。

“混合战争”和“认知战”：“混合战争”理论以其突出的模糊性和复杂性而成为一个颇具争议性的概念，且在近年来频频为各国所运用。认知战是继火力、机动力、信息力之后，又一个战场制胜新高地，在经历了数千年的人脑隐性对抗之后，在现代战场上呈现出新面孔。理解“混合战争”和“认知作战”和理论，对于理解当前这个处于深度变化的世界具有重要意义。混合战争与认知域作战均脱胎于传统战争，二者既有密切联系，又各有侧重。

混合战争某种程度上是对传统物理域作战的拓展，而认知作战则可视为是对既往信息域作战的再延伸。把握混合战争视野下认知作战的新特点新规律，是当下推进认知战研究走深走实的一个新视角。

国家安全和国际安全的“混合状态”：自冷战结束至今，世界地缘政治形势和全球力量平衡发生了重大改变，力量的内涵和外延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也都发生了重要变化。国家和国际安全呈现出混合状态，国家与非国家和经济行为者交织在一起，大幅扩展了安全领域范畴。随着全球化加速推进、科学技术快速发展和世界格局的深度调整，战争与和平的定义变得越发困难，国际行为体之间的博弈变得越发模糊。

国家安全风险的主要归因：安全风险扩大的主要原因可归结于网络空间的创建和发展。某些国家和非国家行为者正试图利用网络和信息技术来控制对手的行动，甚至是盟友的行动。

01 “认知作战”与“混合认知控制”呈“以小搏大”、“数字殖民化”特点

“认知控制”的不对称利用。认知控制（cognitive control）可对个人和社会产生复杂的影响，恶意行为者可利用这些影响扩大其控制范围，互联网技术助力认知控制的不对称利用。较小的国家和非国家行为者也能以较低的成本、远距离、隐蔽地影响更大实体。这种行动通常以混合冲突形式发生，即使用各种工具削弱对手行动能力。

“数字殖民化”可被视为数字时代最有效的创新机制之一，它使用现代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工具在网络空间中和通过网络空间进行对人和社会产生影响，从而达到殖民化的目标。认知行动影响人们对现实的感知和决策，引导民众行为与价值观的走向，为数字时代的国家殖民化提供新的机会。认知战旨在管理人们的世界观、利益和价值观，并通过目标群体的观点、价值观和利益转变，成为扩张甚至殖民化工具，从而为数字时代的国家殖民化提供新的机会。

02 混合认知战可能是本世纪冲突的主要形式

“控制混乱战略”。最适合混合战争的战略之一是“控制混乱战略（the strategy of controlled chaos）”，其任务是抹黑国家，并强化其存在的不可持续性或非法性的观念。

战略层面上，认知战试图在和平时期通过非动能手段摧毁和分裂目标社会；在行动层面，认知作战战略依赖于信息行动，收集和传播虚假信息、宣传和政治敏感信息，包括虚假和真实信息。混合冲突和战争正在成为适应社会和技术世界变化的一种形式。网络技术为行为者提供了控制甚至以某种方式殖民整个国家的机会，而无需占领国土或使用武装部队。越来越多的现代冲突属于“混合”类型，它们可能是本世纪冲突的主要形式。

03 认知战的四个重点领域

一是受影响的物理领域。包括基础设施和信息系统等，该领域是网络作战中更传统的领域，当以协同方式使用时，是认知的关键组成部分；

二是信息和网络空间领域，信息的创建、处理、保存和传播的空间领域，包括媒体和社交媒体公司的影响、错误信息和虚假信息运动、外部选举干预，甚至对科学数据和研究的攻击。例如，对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间的信息进行分析，不仅关注人们可以获得的有关病毒、疫苗和公共卫生状况的信息，而且各种有意义的宣传活动都信任疫苗、口罩或各种阴谋论的传播，最终导致了更多的新冠病毒感染；

三是认知过程本身，即世界观、感知、意识、信念、兴趣和价值观。有必要了解和防范各种认知类型和认知模式的影响。例如，恶意行为者利用青少年受到分享同龄人的视觉信息和基于文本信息的影响、利用不合理的制度对政治造成的影响等改变其认知过程。

四是与认知行动有直接的社会和心理影响。从2014-2022年，乌克兰开展了高度统一的认知运动，影响了俄乌冲突前乌克兰的大部分人口。俄罗斯通过混合认知战争在乌克兰全国各地造成影响，包括对关键服务的不确定性，对腐败的指控加剧，对持续冲突的担忧，以及不知道是否可以依靠西方的援助等。在俄乌冲突中俄罗斯破坏乌克兰韧性和士气的努力最终未取得成功。俄罗斯政府假设，对基辅迅速采取的军事行动将在72至96小时内摧毁政府和国防军，但乌克兰人民的士气和决心却非常坚定，乌克兰人民拒绝支持或与俄罗斯军队合作对俄乌冲突进程的演变至关重要。

04 现代认知战：是改变特定人群世界观能力的竞争

现代认知战（Modern cognitive warfare）是对人类思想和改变特定地区社会中人们世界观能力的竞争。现代认知战不是传统字面意义上的对地理领土征服的战争，而是对人类思想和改变特定地区社会中人们世界观能力的竞争。这些认知是混合认知战（Hybrid Cognitive Operations）框架下的征服领域，混合认知战是一个可以改变或构建对现实感知的信息作战空间。

信息战的“新灵魂”。信息战并不是新概念，但技术赋予了其新的灵魂。新技术的采用允许对手采取更大的不对称行动，信息的传播呈指数级增长的特点，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超出了许多国家的控制能力。

过去战争中的许多信息战都集中在士气等关键方面，但现代认知混合作战的范围和意图已经扩大和转变。破坏性行动可以将各种虚假信息运动与对信息资源、基础设施、经济进程和民主制度的网络攻击结合起来。认知行动不仅将信息注入网络空间，而且往往与破坏国家管理、国家安全、社会领域、银行、医院、教育和科学机构以及官方信息来源联系起来。其意图是双重的：一是引导人们远离传统的信息来源，破坏对官方国家机构的信任，以及社区对不断变化的外部条件、袭击或灾难做出充分反应的能力；二是通过破坏对传统信息来源的信任，将人们重定向到新的媒体网站，包括那些受到高度控制或影响的网站。由此可见，现代认知战争已经转变为对人类思想和改变特定地区社会中人们世界观能力的竞争。

05 关注信息认知的合理化和可用性，以及对决策结果的影响

西方学者更多地关注信息的认知结果。例如兰德公司描述的虚拟社会战争，倾向于关注信息的认知合理化和可用性，特别关注对决策和选举结果造成的影响。

06 认知战可破坏降低机构的信任度，降低业界韧性

认知行动中具有“信息扭曲”的风险，具体可分为四类：

· 当有大量信息时（问题：信息过多）

· 当没有足够的意义时（理解的复杂性）

· 当人们快速反应时（需要快速反应）

· 当人们记忆和回忆时（记忆和遗忘的比例）

“情绪化破坏”与认知扭曲。认知扭曲风险很可能会对机构的信任和韧性造成破坏，这种破坏在本质上更具情绪化。有效的认知作战可以利用人们的情绪，利用其恐惧、愿望、忠诚和对他人的看法，作为一种制造心理隔阂和限制感知行动的方式。当这些信息与有效的网络行动相结合时，例如，在社交网络、各种论坛、博客圈中发起对这些问题的讨论，会增加公众对当局的不满和不信任，比如政府关闭信息资源的访问或禁用电力系统等。

摧毁“心理韧性”，导致行动瘫痪。现代战争具有混合性质，以一种复杂的方式使用各种力量和手段，几乎在人们和国家的生活和活动的所有领域都可实施。韧性目标可以采取多种形式，从破坏基础设施到加剧政治两极分化和腐败，但其更深层目的是阻止社区在冲突后重建。在网络作战过程中，规范、信念和价值观的转变很大，例如在2022年秋季乌克兰能源供应中所看到的那样，不仅有形基础设施将成为目标，而且心理上也将受到严重影响，目的是使原本正常运作的供电社区永久脱节。削弱一个社区的心理韧性会造成行动瘫痪，使社区两极分化，并将某些行动视为无望时，可能是一种有效的策略。

07 信息和网络空间战工具和方法取代以前军事力量才能实现的目标

兰德公司分析人士指出，以前只有军事力量才能实现的某些目标，现在可以用网络空间的战争工具和方法达成。这种行动的本质是让多个行动者渗透和影响国家和非国家结构，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对抗的有效性。在这种行动中，没有或仅限于有限的公开对抗，，但侵略者在人类生活的不同层面和不同领域积极影响感兴趣的对象，获得对目标受众的部分或完全控制。这种影响或控制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在没有任何真实归因的情况下发生，真正的行动者可以隐藏起来，而其他局外人或国内团体则受到指责和攻击。

信息和通信技术以及网络空间为实现操纵、控制和管理认知提供了机会，包括捏造事实、错误信息、宣传以形成观点、态度、以及建立安全、恐惧和恐慌的必要性等。政治行动者操纵政策议程、塑造公众舆论、重塑社会和政治身份。理解混合冲突的全谱分析必须包括上下文中的所有因素，包括至关重要的意图和目标。

混合冲突是国家为实现战略目标而预先准备和有效实施的军事、外交、信息行动的总和。混合冲突包括实现各种混合威胁：传统的、非标准的、大规模的恐怖主义，以及在其过程中使用各种技术（往往是创新技术）对抗优势军力的破坏行动。例如，密集的网络攻击、在能源领域采取的行动等。

08 网络技术是形成集体和个人意识以及社会价值观的最重要工具

当今认知影响力的主要渠道是通过网络空间及其国家集体获得的信息。通过各种团体和社区、电子媒体和其他形式的传播，社会目标受到充分的监管和控制，最终导致世界观、价值观、知识、观念、观点的变化，以及新的特定类型的数字殖民化的机会。

混合认知扩展有一个特定的目标，由其受益者、客户和组织者设定，其实施需要大量的资源、机会与时间。网络空间是域外的、普遍的和全球性的，还没有与特定的地理边界联系在一起（某些国家除外）。在太空宽带接入的情况下，国家层级对其控制力度不够。网络技术也成为形成集体和个人意识以及社会价值观的最重要工具。现代信息和网络技术允许实施混合行动战略，以实现在远距离对个人和整个社会产生过度影响的目标，而不可能以证据为基础识别侵略者。在现有国际法的框架内，几乎不可能明确确定侵略者是谁，也不可能证明自己有罪。